又是一個黑夜來臨了,關燈的時候,錶針指向十一點半。躺在床上,睜著眼睛,呼吸器的顯示屏亮著藍色的微光。晚上在電腦前工作時一直打哈欠,此刻,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。
白天發生的事情如同倒帶般在腦海中閃現。「好累啊!」偷偷歎了一口氣,把這些瑣碎關掉。默念佛號,希望能清淨下來。可是無法集中注意力,耳朵裡被呼吸器管子發出的聲音佔據。這單調的聲音似乎越來越明顯,回蕩在整個房間裡。 我把頭埋進被子,卻陷入了另一種黑暗。那聲音沒有消失,反而把我拉向無底的深淵。我們的故事不總是浪漫、愛意濃濃。疾病無情,現實有時更無情,拋過來的難題接二連三,好像是在考驗我們承受力的底線。 為了分擔照顧工作,家裡請了兩位印尼看護。勤勞、謙卑、服從性高是她們的優點,然而,語言的障礙無法跨越,溝通受到嚴重阻礙。照顧人是需要用心來做的事情,我們的親人活動不方便,需要照顧的人設身處地為他們著想。然而,來家裡工作的女孩,卻只把工作當工作。我們想盡辦法收買她們的「心」,加薪、送禮物,為她們慶祝生日、買她們家鄉的食物,然而她們卻守著自己簡單的工作理念——工作就是工作,雇主就是雇主。始終不願把心投進來。 站在雇主的位置,對於她們工作中的錯誤,有時忍耐,有時曉之以情、動之以理,然而看到親人因為她們的失誤而難過、受苦時,情緒實在難以壓抑,嚴厲苛責在所難免。情緒過去後,又要去討好,畢竟,還是要請她們幫忙。 這個過程,忍氣吞聲,委曲求全,色厲內荏,實在是不好受。我的成長、學業、工作都一帆風順,如今,卻在生活上節節敗退。第二個看護,學習能力比較弱,工作表現也不好,卻三番五次提出要換雇主,甚至對中介說如果不幫忙,她就自己換。這個女孩第一次來臺灣工作,語言不通,卻在這麼短的時間有逃跑的打算,讓我十分震驚。 關於外勞逃跑的事情時有耳聞,對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是非常不方便的,可是對於逃跑外勞的生活還是前一段時間從雅婷拿給我的書《逃》中略有瞭解。被騙、被欺負,甚至被害,逃出去並不一定是天堂。不希望這個女孩因為一時衝動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,只好軟言相慰,請中介為她找其他工作,也為我們爭取時間找新的看護。 面對這些事情,平靜的生活很難再平靜。疾病早已改變我們的生活,而且這個現實目前還無法改變,壓力就像一個無形的猛獸盤踞在我們周圍,一不小心就會迎面撲來,壓得我們喘不過氣。 Learning to be comfortable with discomfort. (學習在不舒服中找到舒服。)相信一切經歷和遭遇都是為了讓我們變得更好。我努力在悲觀和樂觀中平衡。趕不走那個野獸,只有用正向的思維把自己從深淵中拉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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