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從淡水返回台北的捷運上,把《我輩中人》合上,拿出手機,匆匆記下車廂裡的一點感受,每次出門,我都驚訝台北的老年人似乎又多了一些,或許是方便的公共設施,讓老年人越來越願意出門,又或許是,老年人的整體健康品質良好,讓他們可以自在地出門。
隨著我剛才讓出自己的座位,車廂裡像舞台劇般,每過一站就有老年人接受到年輕人的讓座,不遠處的座位上,一位阿伯用很高的聲音說謝謝,從他坐下後與同行的人高聲聊天中,猜到老人大概聽力不好,覺得自己必須提高聲音,旁邊的人才能聽到。坐在我隔壁的男孩起身,把座位讓給一位剛上車的阿婆。阿婆坐下後,不時傳來一股淤泥味,也許是她早上下地幹活,也許是她手中那把從地裡新採的青菜,淤泥的味道像一坨雲,懸浮在那裡,不時衝進我的鼻腔。 不到40歲的我,讀張曼娟的新作也許有點早,儘管作者在自序中早把我歸為她所定義的「中年人」,35歲到65歲,然而內心長不大的部分,對於「中年人」的標籤多少有點不情願接受。上週在西安,也許因為每半年才回去一次,也許因為是家裡最小的孩子,生活上我一直是被寵愛的,近70歲的爸媽仍像以前一樣呵護著我點滴的需求。 回到台灣,好像才是真正的現實,作者細數作為中年人所面臨的尷尬與無奈,還有成熟與任性,我竟然全部都有,還有那些也許只有到半百才有的經歷和體悟,我一樣深有體會。 昨天開始讀這本書時,還有點懷疑是不是該繼續如此不用動腦地閱讀,像張開嘴巴,食物一口口被送入嘴中,連咀嚼都不用,直接咕嚕吞嚥下肚。昨天夜裡,早早躺在床上,發現我的心已經被這本書所瀰漫的情緒征服了。夜半醒來,周圍仍瀰漫著一種窒息的中年味,隔壁的燈還亮著,一看時間,2點38分。客廳比平日夜裡亮,想必有燈沒有關,走出去,原來是睡在隔壁的媽咪沒有關燈,悄悄把檯燈、射燈一一關掉,在有點黑暗中,摸索去了洗手間。 這一段時間以來,媽咪因為視神經萎縮加上青光眼,令平日活躍的她,生活受到很大的限制,不得不放棄一些喜愛的事情,例如:佛光山、漸凍人協會的讀書和志工團體等,連睡覺前的閱讀習慣也必須忍痛割捨,整個人因此而萎靡許多。原本以為帶她去趟西安散散心會好一些,沒想到,在陌生的環境,我和家人處處招呼,反而對原本十分獨立的她在自尊心上造成挫傷。在這個過程中,我的心情幾度沮喪。 如果已經進入中年,再從活生生的教訓去學習,會太艱辛、也太慢了,往往還沒挫折感中復原,卻猛然發現,他們一夜間又老了許多。偷偷地想,或許,可以發展一門老年人心理學,專門幫助中年人了解老年人的一些行為和心理,這樣在相處和照顧中,會幫助許多吧!也很有可能會幫助老年人,理解和接受自己的「老」,進而減少因伴隨著「老」而產生的自責與悔恨的負面情緒。 這本給中年人的情書中,我感受很深的是作者在攤開自己的感受的同時,又給中年人遞上一杯茶,一邊開導地說:「做自己。」在年輕時,沒有資本做自己,在年老時,沒有能力做自己,在中年時,往往忘記做自己。你可能會問:怎麼做自己呢?上有老,下有小,很多理由都拖著你變老。作者說:「用擅長的方式做自己」,聽到這句話,不免有點悽悽地反問自己:我擅長什麼?我擅長付出,我擅長愛人,我擅長忽略自己,我擅長抱怨和歎氣……這些原本不應該是我擅長的,日復一日,重複的次數多了,自然成了強項。做自己,也許是,聽聽心中那個總被壓抑的聲音,也許是,暫時放下一些看起來必須做,但不做地球也不會毀滅的事情,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,或許是去看一場電影,或許是不帶行李出遊,因為,這個家,再多不堪與埋怨,依舊是你在夜裡最想棲息的地方。 我呢?我想要去冒險,或者說,在安全的範圍內,挑戰自己的一下,膽識、智力、體力或者不舒服的感覺。我不會因為嘗試這樣的做法而上癮,或者忘了原本需要面對和處理的生活,我的做自己,只是希望有機會能夠跳出「地心引力」般的日常,體驗一下「失重」,然後,再回來,繼續享受這份被吸附的力量。 「野渡無人舟自橫」是不是說的是相似的境界呢?我喜歡書中尾聲的這樣一段話:「走出自己的道路,用自己最想要的方式,去過自己最想要的生活,並且把你生命裡,無法切割,必須要照顧好的責任盡好,就這樣圓滿。不管別人怎麼看,不管他人如何評價,在成為照顧者的角色時,也把自己照顧好。這就是中年人的自由與自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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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《放生羊》
在坐捷運時看完的一本短篇小說集,從《神授》開始,就被作者講故事的方式吸引了,到站時,總是有點不情願的合上書。這是我第一次接觸西藏作家的作品,故事的場景和人物都是遙遠而神秘的,然而這種「距離」不是把人推遠,而是讓人著迷般地想要接近。西藏獨特的地域、信仰與文化,為那裡的人賦予了獨特的氣質,而這也許就是作者創作的靈感與根基。「一種與生俱來的,彌漫在血液和骨子裡的濃濃的愁緒:世界不完美、人生就是荒誕、愛情會死去、一切皆無常。」 2. 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 一本內容比書名好看的小說。我不喜歡馬蒂,作者把自己投射最多的角色,刻意的成分太多,最後用最悲壯卻又宛如宇宙中一粒塵埃的方式收場。那些想像,還有一個俗氣的咖啡店名字,都透露著一個時代的殘留,當肉體走得太快,把靈魂落在原地,人們開始到這個咖啡店去尋找初衷與理想的平衡,稱之「傷心」,多少還是市井中鬧哄哄的一處。作者寵愛筆下的人物,在創造他們的同時,又殘酷地把他們拉下神壇,用俗世的光與色去浸染他們,最後,讓他們的靈魂在這樣一場造作後,宛若洗禮後的重生。 3. 《文學、風土與社會——童謠詩人金子美鈴作品研究》 完全是為了創作兒童繪本,才從書架上拿起的書,確切地說是論文。不過,這是少見的把研究寫的如此之美的作品,也許,正如有人說的「喜歡金子美鈴的人,都是內心柔軟的人」,能夠潛心研究金子美鈴詩歌的人,除了要有柔軟的心,還要有童趣與好奇心。金子美鈴26歲的年華,如曇花一現,留下的500多首詩,讓後人可以追憶很久,從朝露、到海魚,從花朵、到烏雲,從小魚的哭泣到蜜蜂的羞愧,從看見的雪,到看不見的光。 飄落到海里的雪,變成了海;/飄落到街上的雪,變成了街;/飄落到山上的雪,還是雪。/天空中還有的雪,你喜歡哪種雪? (《問雪》) (於台北前往西安的飛機上) 看看鬧鐘,三點五十分,在熱鬧的鳥叫聲中醒來,沒有了睡意。
短暫的靜坐,聽著鳥鳴,感覺有幾隻是大鳥、幾隻小鳥。有點想在天亮以後,查一查怎樣聽懂鳥的語言。也想看看文學作品中關於鳥鳴的段落。 腦海裡浮現三個字,好奇有沒有一本書名叫《鳥語者》?或許,我期待的是一部小說,一位隱匿在喧囂都市的女子,漫步在黎明前沉睡的街道,傾聽鳥語,在一個名為「鳥語者」的部落格,講述藏在樹葉後群鳥與都市角落夜歸人的悲歡離合、折翅與夢想…… 打開窗戶,陣陣涼風,樓下的「黑貓」已經在卸貨了,突然明白,也許黑貓的「黑」是起早摸黑的「黑」,「貓」是夜貓子的「貓」。不時聽到重重的貨物卸在地上發出的聲響。宅急便大概租了窗外停車場後半夜的時段,工人們總趕在天亮前卸貨、分揀,天一亮便開始配送,八點前,配送的車子已經穿梭在巷弄,原本卸貨的位置又空了出來,迎接白天的車輛。於是,每天凌晨兩點到五點都是最忙碌的時候,要做這份工作也許要有比較好的體能,不過,畢竟要對抗人的生理時鐘,有時在卸貨聲中會夾雜著用來提神的流行歌曲聲。之前夜裡被吵醒,很想打電話去投訴,早上起來想想,選擇在這個時段工作,大概有著不為人知的酸楚。剛才,在鳥語的背後,偶爾有幾句說話聲,雖聽不清楚內容,卻感覺十分簡短,年輕的男聲中帶著些許睡意。 右耳聽著窗外,左耳是屋子深處傳來的聲音,好像是別家的鬧鐘聲,隱隱約約響了好一陣,或許是要趕飛機,或許是老人家要早起運動,又或許為了某個原因不得不早起……只是,那鬧鐘聲持續了很久很久。 漸漸地,小鳥嘰嘰喳喳雜亂的叫聲沒了,只剩下大鳥有節奏的鳴叫,很好奇它們到底在「說」或「唱」什麼,有長有短、間歇也不一樣,是例行的黎明前歡唱?還是有特別的意義?又或者是一種原始的儀式,例如:迎接日出,或者告別黑夜……? 四點二十五分,天仍然沒有動靜,夜幕下,遠近高低的十幾盞路燈,顯得太過明亮而刺眼。合上日記本,套上外套,一陣巨響,又有一輛貨車駛入。翻開這幾日在讀的《The Book of Joy》第94頁,章節名稱是:You are a masterpiece in the making.多好的標題啊!有多少時候,我們忘記自己如此珍貴,對自己和命運失去信心,陷入自我否定、懷疑的泥沼,掙扎、沉淪、傷害、破壞這件正在打磨的作品。又或許,這個過程原本就是傑作誕生必須經歷的磨礪…… 夜,還在繼續,鳥鳴還在繼續,卸貨聲還在繼續,從半開的窗戶外吹進的風也在繼續,關了燈,脫了外套,又爬上床,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夢。 |
Now & Here放開心,放過自己,把日常過得像日常。 Archives
十月 20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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